未到台東大專從事大專學生工作之時,曾一同和擔任傳道師職的太太,在台北七星中會東門教會牧養過都市原住民的教會。在牧會的三年之中,也曾應邀擔任台北原住民大專學生中心的團契輔導。當時,我們就曾召聚一群就讀政大、台大的排灣族學生,於每週四的晚上與我們一家人在用完餐後,一同用排灣語聖經查經,同時也學習自己的母語文化。讓這群離開原鄉的青年北上就讀時,在信仰及生活、課業、感情等遇到問題時,能有紓發情緒的管道。離開台北牧會的工作中,轉任至台東大專學生中心,從事大專學生及高中的原住民青年輔導。在陪伴的過程中,就我們所接觸到的原住民青年學子,他們的處境類同我本人的求學過程一樣,從小學到研究所,所接受的教育皆以漢人及西方的價值觀為主。對於自己本土的文化認同是到大學的團契時,從書本及文化賞析時才有了接觸及了解。
這樣的認同障礙可以說是角色錯亂的問題,隨著當前的全球化的影響,一些較為封閉及傳統的社會組織及原住民部落的家庭結構,也面臨了重大的改變,特別是全球化帶來的貧富差距的更形擴大。因為跨國公司與工業國家政府為核心,偏重於自由貿易與世界資本的形成,因此在這樣的過程中,所謂「民族國家」與「國家主權」的作用都遭到弱化。在這樣的社會變遷之中,最直接帶來甚大的危機,莫過於處於經濟弱勢的原住民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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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鄉人都市中的迷航: |
為了脫貧,許多原住民的父母為了讓孩子能在未來的職業生涯中,有較多的經濟優勢,因此有越來越多的家庭選擇將子女送往平地學校接受教育。有的更甚於選擇舉家遷出至平地,讓自己的孩子接受平地的教育。殊不知在外地的學習,除了生活適應的問題外。因著離鄉背井,還要面對許多困境,如教育、就業、等問題相互糾結,這是因為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及傳統價值和平地人迥然不同。在都市的原住民只能斷斷續續打零工,四處搬遷以工寮或違章建築為家。他們的小孩光是唸小學,通常得換上四、五所學校,不僅人際關係無法建立,也造成小孩自卑。以原住民的就業資源來看,其所提供保障的名額相當少,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政府的職訓。因為大都要求對象必須有初、高中教育程度,但原住民教育程度普遍低落,因而多被拒於門外。加上政府大量引進外勞,對原住民的就業形成強大的排擠效應,至今無法有效改善。這些問題複雜糾纏,主要都來自於原住民的文化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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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原住民的分類 |
就目前居住在都市中的原住民,一般可以作這樣簡單的分類:1.深根型─這樣的原住民在台灣由農業轉型進入工業時代時,隨著中小企業的工廠興起,而離開部落在都會中已有了第二代以上。2.候鳥型─這類的原住民是屬於常常在部落與都會區中往返的,這樣的族群大都以學生為主,當畢業後,即留在異鄉求發展。3.浮萍型─隨著工作到處遊走,例如建築工人(板模及綁鐵工)。
縱觀來講,原住民的經濟價值觀受到現代資本主義的衝激下,改變了原有的生活型態。因此為了提升生活品質,進入平地謀求家人的生活基本需求,是目前解決家庭沈重經濟負擔的可行辦法。但,若在都會沒有作長期的計劃發展時,很可能在平地奮鬥了十年、二十年後也看不到什麼成就,最終還是返回部落,尋找臨時的工作及養老。而對於下一代的經濟、教育問題,仍然無法提供較完善的環境給他們,而這樣的生活型態,帶來的只是弱勢族群的生活循環。因此,若是重視下一代受教育的問題,相信大多數的父母都希望小孩子有更多的學習機會,及更多的競爭能力,這樣的期待在山上部落是無法被滿足的,除非我們國家對原鄉部落的重視及社會福利的全面化,要不然原住民孩子當進入青少年階段時,從國中、高中開始,就會大量移往都會區,而這樣的外移潮流是不會遞減反而會日與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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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青的學習障礙 |
青少年時期是一個人生命中,尋求自我認同及角色學習、定位的階段,因此,對一個原住民的國、高中青年而言,擁有原住民的身份及角色,參與在平地學校之中時,相形之下的互動心態,是需要有很大的支持及鼓勵,才能讓孩子渡過尷尬及身份認同調適的雙重壓力。舉例述之,一個從小因著父母工作及生活的期待來到都會,因此對他而言,生活的全部就是道地的都市人,加上在家裡面父母親又不諳母語,因此華語的使用,讓原住民家庭的下一代常常也誤認為華語就是自己的母語。而在學校上課使用的教課書,所撰寫的人文、地理、歷史仍然是中華民族、漢人社會為主的思想。在這樣潛移默化的作用下,身份別的認同混淆更是日與俱增。近幾年,母語教學受到多元文化的意識抬頭,因此,國民中小學開始編入鄉土語言教學的課程,讓多元族群的語言可以有保留的機會。但是在振興母語文化及原住民學生升學考試加分的制度,相互作用下,學習母語的美意變成了一門沈重的語言教學課目。這樣的學習機會,讓生活在都會區的孩子,只是在一綱多本的學習環境下,不只是學習多樣的才藝,更要在母語的學習上努力,這樣的學習結果只是雪上加霜。對於在這樣成長中的原住民青年來說,有那個空間可以讓他們自在的成長、自信的說我是原住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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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萬的原住民族群中,大專青年有1萬7千名 |
在都會區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原住民大專學生,這也是一般社會中很普遍的現象,因為台灣社會目前大專院校的錄取率是相當的高,可以說考不上大學的是非常少數的,甚至我們看到有些學校及科系招收不到人。以今年為例,大學錄取率達100%,甚至還有一些大學院校仍有2千多餘名的名額未能補滿,所以原住民要進入大學已經不是那麼的困難。以台灣目前到處都是大學畢業生、碩士生的情勢之下,若是沒有取得大學的文憑,似乎在求職時就會遇到很大的限制,因此原住民接受教育的機會是越來越多。就目前全台130萬左右的大專學生而言,原住民就有1萬7千名左右。在大專聯考加分政策的制度下,雖讓有不少原住民考生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但也造成許多原住民學生龐大的內在壓力。每年大學及四技二專入學聯考,陸續傳出好幾類組的榜首都是原住民考生,這是因為,目前原住民籍學生的升學優待是降低25%的錄取標準,也就是加分33%,但自96學年度起通過語言認證的原住民學生報考高中職、大學升學考試,可加分35%,未通過者則加分25%,這是政府優惠原住民考生而有的現象。這樣的制度在學者的研究及訪問的報告中指出,「加分政策」的確對原住民學生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這樣的壓力,平均要用一到兩年時間來調適。據「北區大專原住民學生聯誼會」保守估計,約有三成的原住民學生進入大學後,乾脆「不承認」自己的原住民身分,以避開面對其他同學對「加分」的質疑眼光。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不少原住民學生對原住民教育的困境,以及原住民教育政策和意義了解不多,無法回答同學對考試加分制度的質疑。甚至自己也懷疑加分的正當性,並懷疑自己的能力和角色。其實目前教育資源的分配對原住民升學仍相當不利,即使靠加分,就學機會也不如非原住民學生。原住民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仍遠低於一般學生,但是就讀大專的原住民學生卻還要遭受因「加分」而來的壓力和挫折。許多原住民大專生擔心,因少數原住民學生「考出」榜首高分,引發外界認為不需要再加分保障。
長久下來,這樣的加分情節往往造成內心的傷害,使得壓力經常造成原住民學生人際關係的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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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關懷的大專青年宣教 |
然而,以目前都市原住民教會的宣教策略及教會資源來看,我們根本無法滿足這群原住民知青的信仰需求,也就是說,我們的各族群的原住民教會目前無法提供良好的信仰環境,讓原住民青年在大專時代的時候,就養成穩定的聚會生活,對信仰有所堅持。
越是參與原住民大專學生的關懷工作,我越是覺得我們的教會在大專青年宣教這一區塊上面所做的工實在是相當的缺乏。我們要問,原住民教會的都市宣教策略在哪裡?目前的原住民人口已經大量的移往都市中了,而我們的教會在都會區中卻是寥寥無幾,在面對大專青年的工作上也可以說是人力單薄,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真的是原住民教會十年、二十年後的危機。因為我們的知識份子、青壯年已經離開教會了,而沒有離開教會的也有一半是在他教派中,那麼原住民長老教會的未來在哪裡?
從校園的角度來看這問題,我們看見原住民大專學生在校園中能夠聚在一起,能夠保有自己的特色的(包含堅守文化的特質、持續教會或團契生活)實在是非常少。以台灣大學為例,據台北原住民大專學生中心的調查,約有兩百多位原住民身份的學生在那裡就讀,而參與原住民文化性質社團活動的學生差不多有二十位左右,這比例大約是十分之一。而這些參與文化性社團的學生中,基督徒的比例不到一半,等於說是不到十位。當然沒有參加文化性社團的學生也有是基督徒的,但是這些知識青年中有多少的比例是基督徒,甚至是有穩定參與教會、團契聚會的呢?我想這個數字可能會讓我們更擔憂。另外,我們從學生的活動中來觀察,原住民學生會認為參與文化性社團的活動是一種肯定自我身份認同的作法,和原住民同學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尊重與歡樂的氣氛,但是在文化社團的聚會內容中有多少是在深刻的思考文化與信仰的關連、信仰價值觀的議題?而我們的教會如何影響這一代的原住民大專知識份子?這些問題很需要我們以行動來關心! |